秋叶之美

“昨夜西风凋碧树。”一夜醒来，望见窗外曾经的绿叶都已经变了颜色，知是已深秋时节，城里乡下，应是随处可见五彩斑斓的秋叶了。
“枫林谷的秋叶今年是不是更美呢？”我这样想着，不由得想起去年这个季节，曾去过桓仁的枫林谷，亲历了辽北的深秋风光，饱尝了枫林谷的秋叶之美。
那是我至今见到的最美的秋叶。曾令我痴迷陶醉，而今仍记忆犹新，拈来回味，似乎更加情趣无穷。
那一天，秋高气爽，阳光明媚，湛蓝湛蓝的天空上只有几片薄纱似的云彩。我们七八好友，有男有女，驾驶着三辆小轿车，乘着凉爽的秋风，飞驰在鹤大高速公路上。将近中午时分，我们从高速砬门口下道，左转右拐，上坡下梁，慢慢地进入风景丘陵山区。美丽的枫林谷秋叶风景，像一幅浓彩重抹的油画徐徐展开，渐入我们的眼帘。
不必说身旁脚下的溪水潺潺，不必说头顶上的飞鸟惊鸣，也不必说秋菊百花的锦绣，单单是眼前五颜六色的秋叶就会目不暇接，心旷神怡，如痴如醉。
“啊，你们看，真美！”车里的一位女士惊喊着。
我减慢车速，放眼远望，蓝天白云之下，高峰低谷之间，或红或绿，或黄或橙，或绛或紫，一团团，一簇簇，密密麻麻，拥拥挤挤，遍布着常青或落叶树木，就像美丽天国女儿撒下的百花园，更像风吹湖面，揉碎在水中的一大片雨后彩虹。我惊呆了，跳动着的心脏仿佛一下子被这多彩的世界完全融化，没有了知觉，没有了思想。纯净，空无，漂渺，就像喝过美酒后微醉的身心。
“是呀，真美！”有人轻声随和着一句。
随后，车里的人再没有谁说话出声。大家都在屏住气息，双眼默默地看着车窗外，生怕一不溜神，就会错过一处绝美的风景。车在山中行，人在画中游。尽管车速已经很慢很慢，却感觉很快就来到了一片树木茂密的地方。“这就是景区最佳的地方了，我们该停下来了。”有以前来过的人介绍说。
停下车，众人纷纷轻轻地舒展了一下身体，慢慢地移动着悄悄的脚步，向一棵棵或高或矮，或红或黄的枫树靠近。也许谁也没有想到有这么一个时刻，能够如此近距离地与如此美丽的秋叶相望、相拥。只有细细地观瞧，慢慢地欣赏，轻轻地感知，才不枉大自然赐予人间的这一处天堂。也许众人和我一样，只愿这一刻能悄悄永远停留。
“芦花千倾雪，红树一川霞。”一位朋友在我身旁情不自禁地吟咏道。
我抬头仰望，一棵枝粗叶大、茂盛繁密的红枫树立在眼前。再抬头凝视，它就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熊熊火焰，像一片红透的晚霞，像聚集在一起召开盛会的一群美丽的蝴蝶，也像国庆节时刻，北京天安门广场上飘舞的红旗。我能感觉到，我的脸庞被映红了，我的全身被映红了，我的心田被映红了。
“啧啧，真漂亮！快来！”
我侧脸一看，身穿艳丽的女士们纷纷摆姿作态，纷纷笑靥如花，纷纷展露着幸福的风情。不知是想和红枫黄叶相媲美，还是想以彩色的天然树叶作背景点衬自己成熟女性的美，也可能是见景生情，情不自禁，也可能是身心完全融入了大自然的美丽之中，也许是想把这美丽秋叶风景连同自己的成熟脸庞、幸福美满的人生时刻永远留住，永存记忆，女士们纷纷拿出手机，频频拍照留念。
我回过头来，继续抬头仰望着几片枫叶。阳光透过枫叶把全部的鲜红投进我的双眼，我血脉偾张，也想大声喊叫。细看看，叶与叶层层叠叠，错落有致，只有偶尔的狭小缝隙给了深蓝的天空一点点空间。微风吹过，密密的群叶一边奏起沙沙的轻音乐，一边手挽着手翩翩起舞，好像是在美美地自娱自乐，又好像是在热情地欢迎我们这些不速之客。
我抬脚伸手摘下了一片又大又红的枫叶，细细欣赏。它的外形就像一片宽大的手掌，轻松地舒展着，暗红的脉络清晰，正如人体皮肤下遍布的血管网。再一看，脉络又像一棵缩影的参天大树树干，主干挺拔，支干规整有序，由下至上伸展着。鲜红色的叶片和叶脉紧紧相连，互相依托，互相融入，恰似人类的骨骼和肌肤，共享生命的气息。再看看，整片叶子又像一条红色的比目鱼，更像铁扇公主的芭蕉扇。我屏住呼息，轻轻将鼻尖慢慢靠近手中的枫叶，闻一闻，阵阵浓厚的泥土清香散发出来，沁人心脾，浑身惬意，忘忽自己。
“老魏，你看看那棵黄枫。”有人轻轻地捅了捅我。我这才回过神儿来，一扭头，一位老友一边手指着一棵黄枫树，一边向我打着招呼。我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，看见不远处一棵同样茂盛繁密的黄枫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，好像一座堆满元宝的明亮耀眼的金山。走近些欣赏，这一树的黄枫叶精巧细腻，玲珑剔透。它没有银杏叶的娇柔，却张扬大气；它没有梧桐叶的圆滑饱满，却堂皇富贵；它没有红枫叶的千里招摇，却一样不失娇艳俊美。
我没有去过北京的香山，不知北京香山的秋叶有多美。听人说，深秋里的香山栌叶、枫叶漫山遍野，红似火焰，艳如朝霞，美不胜收；我没有去过新疆，听人说，秋天里的新疆胡杨叶、银杏叶金黄耀眼，富丽堂皇，简直是人间仙境；我没有去过南京的紫金山，听人说，南京紫金山的梧桐叶堪称一绝，晚秋的梧桐叶金碧辉煌，璀璨夺目，走在小路上，仿佛是置身于皇宫殿宇之中；我去过湖南的长沙，也去过长沙的橘子洲头，但遗憾的是，我去时是在隆冬季节，没有看到橘子洲头美丽的秋天景色，只能在伟人诗句里想象着“看万山红遍，层林尽染”的色彩斑斓，和湘江两岸气势豪迈的秋叶之美。
相比之下，桓仁枫林谷没有北京香山的名气，没有新疆的神秘，没有紫金山的口碑，秋叶风景尚如此之美妙，那么香山、新疆、紫金山的秋叶风景又该如何佳境绝美、令人神魂颠倒呢？
一边这样想着，一边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在适宜的时候去香山、新疆、紫金山走走看看，一边慢慢地倘佯在时而红，时而黄，时而绿的秋叶林里，身与心交融在了美妙的大自然之中。我边走边采摘了几片红叶、黄叶、绿叶、紫叶，轻轻握在手心里，就像拿着几颗稀世珍宝，更像把握着多彩的生活，心里美美的。
我从小生活在辽西偏僻农村，见惯了家乡光秃秃的山顶，见惯了家乡稀疏的几片杨柳树林，也见惯了枯黄斑斑的杨柳树叶。总是以为，秋天的树叶予人以萧条、没落、伤感，总是不喜欢望见秋叶。总是觉得望见秋叶，就是一番惆怅的感觉，所谓“夕阳无限好，只是近黄昏。”相比之下，我更喜欢春夏的杨柳叶。春叶嫩绿、清新、香甜，富寓生命的萌发，富寓生活的希望，令人兴奋；夏叶茂密、殷实、厚重，激发着生命的热烈，抒发着生活的豪情，令人激昂。
然而此刻，我却别有了另一番心境意得。虽然，秋叶没有春叶的生机勃勃，却有着春叶所没有的成熟、厚重；虽然，秋叶没有夏叶的意气风发，却有着夏叶所没有的深沉、透彻。秋叶历尽春风夏雨，凉露寒霜，没有了春叶的娇嫩柔弱，没有了夏叶的轻狂肆意，而有了饱经沧桑后的成熟，有了淡雅、洒脱的丰富内涵，有了包容天地的胸怀，有了低调厚实的表里与外在的自然美。
起风了，我和朋友们虽意犹未尽，也只好上车继续前行。我们仍是穿行在密林山谷之间。车一边前行着，我一边看见劲风随时吹下树上的片片落叶。落叶随风旋转着曼妙的身姿，轻轻漫舞着，不断地画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、弧线。我和着风，轻喝着欢快的歌曲。“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，我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”，正如歌中所唱的，如果用浪漫温暖心灵，看见凋落的枫叶便不会感到失落、悲凉。相反，秋叶伴着轻风细雨，伴着蓝天白云，伴着虫声鸟歌，带着春天的气息，带着夏天的温度，轻盈从容地回归大地，去继续着下一个生命轮回，去阐释着另一层生活的真谛。“落叶不是无情物，化作春泥更护花。”这是怎样无私的美，纯洁的美，高尚的美！
“停车坐爱枫林晚，霜叶红于二月花。”的确，古往今来有无数的诗人、画家、歌者力尽才华，吟咏、描绘、赞叹秋叶之美。我想，也许，他们赞叹秋叶之美是表象，赞叹人生之美，赞叹生活之美是根本。
秋叶之美，美于色，美于形，美于境，美于意。我赞叹秋色之美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