误解诗意

2023-11-09bj03
导读什么是诗意?是一种轻灵而美的东西,像山之云霭、花之幽香,你摸不着,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。 生活中有诗意,什么在哪?人的心里。心中没有诗意,再美的风景也不会有诗意。 可我们常常会...


什么是诗意?是一种轻灵而美的东西,像山之云霭、花之幽香,你摸不着,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。

生活中有诗意,什么在哪?人的心里。心中没有诗意,再美的风景也不会有诗意。

可我们常常会误解诗意,说那是矫情,是小资情调,说得好听点叫闲情逸致,但马上又要加一个否定:我可没那份闲情。仿佛这是闲来无事的人才有的情调。

心中装着诗意的人,还会被误解成不现实。忙生活,过日子,岂能是读诗谈诗?

如果遇到这样的人,我不想缄默,我想为诗意做点辩护。

诗意决不是矫情,矫情也不是诗意。诗意给你的感觉是从大自然里吹过来的风,清新自然,拂过你的脸,撞上你的心,你心生喜欢。而矫情是一种故作,之所以故作,是因为缺乏。缺乏情调,而又装作有情调,自然让人见了感觉别扭,就像撞见了效颦的东施。

诗意是一份闲情,但绝不是闲着无聊。闲情是淡紫色的,无聊是灰黑色的,前者引着你去摘取生活的美丽,后者会蒙住你的眼睛,让你看不见这份美丽。闲情跟闲不闲没多大关系,它是从繁忙中萃取的一份悠然,而那种闲着无聊的人,没有可供萃取的原物质。

或许心中怀有诗意的人,才会对现实有着更清醒的理解。诗意,就是你在行走时,不时地望一望蓝天。看到了蓝天的美,不代表你没有走路,相反,你可能比常人走得更好,因为你在仰望时获得了力量。现实,不是两眼只望着脚下,近距离的打量,不仅很累,也不容易看清。

诗意地生活,不是读诗谈诗写诗,它不是文学活动,而是生活状态,是忙忙碌碌中仍握着一份优雅。

生活是大地上的苗,诗意是空中的云,云会化作雨,生活跟诗意并非只有距离,它们时常会在一株苗上相遇,然后长成生活的麦穗。

诗和诗意,曾是我们生活中的大米,我们一日三餐食之,精神明亮而康健;如今它成了生活中的稀缺品,是某些人偶尔一次的采摘。就像采薇,就像采摘荇菜,以往是寻常生活,现在成了生活中的难得一见。

有价值的东西,终究我们不会弃之而去,因为它携带着生命所需的清水。

诗意,它自然是一种浪漫的色彩,一种高贵的紫,对寻常的黑白与红绿,是一种别样装点和提升。它不是遮蔽,而是让黑更像黑,绿更像绿。生活在诗意的打量里,更有生活纯正的味。

诗意,它自然是一种生活的细心。一只雀儿落在你的窗台,你的心被诗意落满,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发生,但于你是一次特别的邂逅。你认定它是来访的,带着乡村的那一截时光和你童年的信笺,与你在窗前相会。你们就这么静晤着,时光在这一刻也凝固不流了。其实这未必花去你很多光阴,可能就一两分钟,但你们完成了这不寻常的会晤,这是诗意的心,才能给你的感动。

诗意也自然是一种精致的品位,你可以像宋人一样把茶喝成一门艺术。约两个茶人煮茶,分茶,将一杯茶品出一段时光,品出一段幽香。你可以将案前的一盆花侍弄得像宋词一样清明雅逸,将一截窗帘飘得像春一样心情明媚。优雅,诗意就是这样的姿态。

这与贫富无关,与忙闲无关,这是一种心境。你可以将生活过得很精致,也可以过得在形式上跟常人没什么两样,不同的还是心境。或许生活里有一些灰暗,但你心空永远有一片蓝;或许生命里一直都响着钟摆,但你知道什么时候为自己留白;或许你一直都在路上,有着常人没有的负累,但你知道不是每一时刻,都要脚步匆忙。你知道有的时间就是拿来浪费的,将一分一秒都用在工作上,是对生命的误解。

不要以为诗意只属于轻松的人生,或许越是不如意,越要一种轻轻的提起。德国诗人荷尔德林说:“人生充满劳绩,但仍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。”这就告诉我们诗意地栖居,恰恰是缘于人生充满劳绩。现实有不堪承受之重,带着诗意工作,带着诗意劳作,你的精神才不至于被压得变形,你才有可能做得更加出色,因为诗意永远会为你争取一个空间,当你遭遇逼迫和挤压时,那里永远是一处缓冲地带。

将诗意与生活融合得最好的古人是陶渊明和苏东坡。不要以为陶渊明一直是悠然的,他既要饱受躬耕之苦,也要为自己的选择在心里做着辩护,放下有时比背着还要沉重,这不是一句“性本爱丘山”可以解释得了的,但让他可以超然的,就是这颗怀着本真的诗心。他在辛苦的生活里融进了本真这杯酒,所以日子虽苦,也飘溢着酒香,在植杖耘籽的间隙,登东皋以舒啸,临清流而赋诗。因为有了这颗心,他才有了悠然,才能将寻常日子,过出朴素的美来。

“长恨此身非我有”,苏东坡最不易,他最需一副安抚的药剂。他在一贬再贬的困境里融进了旷达这颗诗心,所以无论外在的环境里有多少凄风苦雨,他都能一蓑烟雨任平生,因为他在心里为自己安了家,这是最牢靠的安顿。心之外,他无法将自己安顿,因为一贬再贬,他只能被迫辗转。再伟大的志向,再不堪的境遇,最终都是要落实在生活里的,就像雨最终只能落在地上。苏东坡将一切的不如意煮成东坡美食,在认认真真的生活里消化旷达。这也是诗意的一种——超然。

我们没他们的遭遇,也没有那种深广的忧愤,人生虽以不同的手笔将难处呈现,大小不同,但主题都是一样,那就是人生不易。你自由的空间,总有一种力量想强行吞占;你心中的坚持,总有一些东西不怀好意地来偷袭;甚至你心中的那一点点诗意,也在逼着让你交出。每每这个时候,你是不是对自己说:我不能交出,因为它是我最后的救助。

寻常人生或许没这么多难处,诗意的参与,只想将平淡的日子过出美来。

“素以为绚兮”,我一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:在素色的底子上进行点染,或者在素色里也可以看到绚。那么素就是日常生活,绚就是染上的那一点诗意,日子顿时明丽生动了。

诗意与生活,就像乳之与水,不是分离状态,而是交融在一起的圆融的境界。这种境界既在陶渊明躬耕的过程里,也在苏东坡烹制美食的过程里,当然也在我们忙碌的日常生活里。因为渗透了诗意,这寻常日子不再俗气,也可能有了更高的意义。

日常生活是一杯白开水,诗意就是那一撮茶,茶的功用就是提味。诗意地栖居,就如同捧着一杯青山绿水,即便在斗室,世界也大了,心境也爽了。那纷纷扰扰的一切,也像这杯中的茶叶,缓缓落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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